卡图卢桐

章5 昭然若揭的对立

提示：

这是这篇文的最后一章了！感谢大家！感谢 @HoKUUUUUUUto 的画手担当以及一直看文/听我讲脑洞/吃我刀子。现在还没被北斗打真是太高兴了！

感谢大家！接下来本子也发货啦！

总之感谢连载这么长时间的陪伴。

关于牛津的回忆在吉姆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段日子像金子一样灿烂，吉姆没办法抽身不想它。他们曾经是那么好，他想起自己曾经与比尔留下了一张合照。他们搭着肩站在操场上，比尔和他都笑着。他仔细把那张照片收起来，有一阵子把它带在身边，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种行为太过危险了——把心中在乎的人的合照放在钱夹里的行为只适合不相信间谍存在与情报工作的人。

因此现在他不知道这张照片在什么地方。乔治告诉过他，在他出事以后比尔去了他家，收拾了他的东西。在那以后属于吉姆·普莱多的东西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吉姆猜测比尔也许找到了那张照片，他必定是亲自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的。他也许看见了那张照片，他断然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因此收了起来。然而仍旧，现在这是谁也不能求证的事情了。

吉姆不知为何有一种坚定的想法，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康妮说的他们不可分割时候，圆场最光辉的日子里，又或者是老总失败以后圆场渐渐走下坡路以后，甚至吉姆想，自己被关起来审问的日子，还有他在瑟斯古德的这些天里，他同比尔之间虽然很多东西改变了，例如彼此的信仰与阵营，但总有一样是不会变的——他们的感情。

他有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与他成功的间谍身份无比矛盾——他与比尔之间拥有一些真正的感情，那不是因为利益，同样也与欲望无关。他们之间是有一种实实在在的，靠得住的感情的。

事实上，这种想法甚至令他自己觉得好笑。

但有些事情难以用其他方式解释——比尔为何多次欲言又止想要向他坦白？这种信任显然超越了一般的友情，更不用提利益关系。把信仰东方这件事告诉吉姆对比尔没有一点好处，可吉姆能看出来比尔有这种欲望。而另一方面，比尔又始终没有告诉吉姆：阻止他的一定不止恐惧被出卖这么简单，吉姆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不容怀疑，这是他知道的。但他又多次动摇，想要坦白的情感诉求与保护自己的本能相互斗争，最终他选择隐瞒吉姆的时候，一定不仅从“比尔·海顿的利益”上出发，而是一并把“吉姆·普莱多的利益”也放在了自己那一侧的天平上。他一定会想，如果吉姆知道了，这会对他的信仰产生多么巨大的打击？又或者，在最不可能的考虑下，吉姆被他说服投向东方，那么他就成为将吉姆推入更糟糕的深渊的加害者，他无法承受这样的名号，也绝不想让吉姆过上和他一样危险的生活，即使他内心深处无比期盼吉姆的陪伴，或者吉姆现在的生活本身也没安全到哪里去。

吉姆想到这里心“砰砰”地几乎要跳出喉咙，他有一种可怕的猜想：在那没法忘记的最后一次见面时，比尔确确实实看到了他——比尔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努力地笑了出来——他甚至赞同这一切！在吉姆尚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的时候，在比尔的脸上多了一个流着血的窟窿以前，比尔·海顿先于所有人意识到吉姆的行为出自他内心对自己的爱。想明白这件糟糕的事情让吉姆被送到瑟斯古德以后减轻了很多的对酒精的渴求一下子又达到最大值。他从床底下拿出来一瓶威士忌，不是他常喝的伏特加，这是一瓶乔治带给他的酒。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把救赎自我的希望寄予一瓶酒——以再次从记忆里获得一些那段好日子里他曾经忽视的故事。

然而不幸的是，也许他们作为间谍的生活实在缺乏鼓舞人心的片段，吉姆首先想起来的是老总的失败。老总最后离开圆场的动作绝非自愿，早在这之前老总就有过几次被称作“失误”的决定，那多半因为他坚持认为圆场的高层中有个“烂苹果”。这个猜想一度成为老总失去掌控圆场的能力的佐证，没人相信这件事，甚至一度连史迈利都产生了怀疑。但不管如何，早在吉姆心中圆场最辉煌的那段时光老总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怀疑。他怀疑的对象无非是潘西，以及追随他的罗埃。他也许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怀疑比尔，却一定隐藏得很好。

很长一段时间内，吉姆对圆场的认知仅为存在竞争关系的简单两方——潘西一派不满老总，又与拉康交好。老总一派势力更强大一点，即使海顿与史迈利有些微妙的分歧，但他们都应该被划入老总的羽翼下。这种想法现在看来无比可笑，吉姆可以放心地说，老总从没全心全意地相信过比尔，在这一点上他比任何人都明智。除此之外，比尔·海顿事实上不属于任何一派，他像是所有聪明的间谍那样，他既不与潘西交恶，又维持着偏向老总的态度：佐证之一为他与吉姆·普莱多的友情。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比尔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或许是因为他过于年轻以至于没人怀疑这一点——他不属于任何一派，他置身于圆场内部争斗之外，并不断发展自己的羽翼——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自己宝贵的忠诚交给圆场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有那神圣的希望，他早就决定好了，即使没人知道确切的时间，也许在老总开始怀疑他前一点，或者后一点，他已经不再执着于掌舵英国的情报组织。他有自己的使命——向东方举杯。

比尔曾经半开玩笑地和他说过一点这样的倾向，在他现在致力于寻找比尔叛国的每一丝痕迹的时候，他可以这么理解对方的意图。

那是他记忆中圆场最隆重的一次圣诞舞会，他们聚在一起唱圣诞颂歌，甚至有人跳起舞来。比尔端着酒杯走过来，他站在吉姆身边，说：“昨天这群人还因为权力归属暗中较量，但今天一切都变成祝你圣诞快乐和英国万岁。”

“你应该让自己享受一下节日。”吉姆当时绝不可能想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拍了拍比尔的肩膀，说：“我么们这些年旅行得太多了，在我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这竟然是我们毕业以后第一个一起度过的圣诞。”

比尔因为他说的话收起了严肃的表情，他露出了一个吉姆十分熟悉的笑容，然后拉着吉姆站到那些唱歌的人中间。他跟着旋律唱起了歌，声音就在吉姆耳边，圣诞颂歌欢乐温暖，像一杯好味道的蛋奶酒。

在那以后，吉姆再也想不到哪一次比尔离开伦敦去别的地方。他的老朋友像人们一开始期待他做的那样回到了办公桌后面，他埋头于大量情报分析工作中。但显然比尔的野心仍然存在，这时候吉姆意识到比尔也开始像史迈利一样开始往“剥头皮”组里安插自己的人。他们都在巩固自己不易插手的地方的势力，并更加明显的分化为两派。同时，在吉姆正式接手“剥头皮”小组以后，圆场的分工日益明显。坐在办公室里的人不再外出，与之相反的是吉姆与他的手下渐渐远离伦敦，他们依靠电报和伦敦总部联系，把自己所有收获交给办公室里的那些人。

吉姆想，这大概是他离开圆场权力中心的契机，他曾一度做得那样好，他跻身于圆场的后起之秀中，和那位现在正坐在圆场最高位置的人实力相当。但最终，他离开了圆场，不是在他受伤以后，而是在很久之前。这解释了为什么他最后一次捷克任务没有受到来自圆场内部的阻挠，老总离开以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史迈利，因此他被迫退休了，但早就没法立足权力中心的吉姆却一点没被影响。

想到这一层，吉姆打了个冷战。他又想起那个粘着比尔照片的棋子，想起老总的“锅匠”、“裁缝”、“穷人”的怀疑。他的照片没有被粘在任何一颗棋子上，却在那个时候成为老总唯一可用的“棋子”。

他坐在床上，这个如今坚不可摧的事实被当时的吉姆·普莱多忽略了。也许有人发现了老总对他的利用，然而毫无疑问他们忠于老总或者有更深的秘密因此不能向吉姆指出这一点。他闭上眼睛冷静了好一会，接着他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自己再次因为这些没用的回忆浪费了一整个下午。

于是他走出拖车，仰起头看深蓝色的天幕，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费力极了。他的肩膀疼极了，让人怀疑那个血淋淋的弹孔是否真的已经愈合。这一个晚上与潘西把他安排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格外相似。他听到对方说：“比尔知道你中枪以后深夜赶到圆场，他召集了所有在捷克的间谍。”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强调了比尔当时表露出来的强烈的感情波动——他将比尔坐在办公室近乎落泪的状态告诉了吉姆。

比尔·海顿动用了几乎所有力量换回了吉姆·普莱多。

这个简单的事实令人绝望。

吉姆想，他与比尔相识多年，极少见过对方落泪。他是一个雄辩家，是个画家，总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吉姆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剧烈的情绪才能使得海顿在办公室里落泪，他甚至不在乎会被人看到。

然而事实上，吉姆这时候又无比清楚比尔当时的心情。在这一件事上他和比尔享有同样的经历。他并非猜测而是确真知道，比尔一定是抱着一种已经失去他心情。比尔必定心怀悔恨，无可争辩的，在他看来自己是吉姆死亡的原因。他有过机会给吉姆一些危险的暗示，也许不一定是直接宣告自己的“地鼠”身份，但他一定会想——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他有机会阻止吉姆的死亡。他也许没办法说服吉姆放弃捷克任务，但他会努力让对方等一等，也许老总最后会放弃这件事，或者他在知道吉姆的行动以后能多做些什么。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他能多做一点什么是否能挽回吉姆的性命。

总而言之，在那一个不可替代的独特瞬间里，比尔把导致吉姆死亡那样沉重的枷锁亲手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令他没法承受，甚至忍不住一颗眼泪。

这一切就像是完美的循环，这个枷锁在他们之间轮转，到了最后尘埃落定的一刻，吉姆又将这颗眼泪还给了他。

Fin.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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